今年初德克萨斯州麻疹疫情激增时，特朗普政府的行动在CDC科学家当中播下了恐惧与困惑，导致他们在最关键时刻无法履行该机构最关键的职能——应急响应——KFF健康新闻的一项调查显示。
这次疫情很快成为美国三十多年来经历的最严重疫情。
在唐纳德·特朗普上任后的一个月内，他的政府干预了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通讯，拖延了该机构的报告，审查了其数据，并突然裁员。据对七位直接了解事件的CDC官员的采访，以及KFF健康新闻通过公共记录请求获得的当地卫生部门电子邮件，在混乱中，CDC专家感到无法与当地公共卫生工作者公开交谈。
"CDC没有与我们当地联系，"德克萨斯州拉伯克市公共卫生主任凯瑟琳·韦尔斯在2月5日的一封电子邮件交流中写道，这是在拉伯克有麻疹儿童住院两周后。"我的员工感觉我们在这里孤立无援，"她补充道。
在CDC科学家联系韦尔斯之前，会有一名儿童死亡。
"我们所有在CDC的人都为这一刻——大规模疫情——接受培训，"一位CDC研究人员告诉KFF健康新闻，该媒体同意不透露担心因与媒体交谈而遭到报复的CDC官员的姓名。"所有这些培训，然后我们却不被允许做任何事情。"
当麻疹在疫苗接种不足的社区（如西德克萨斯的许多社区）传播时，延误会产生灾难性后果。研究人员估计，如果一名麻疹患者与10名未接种疫苗的人在同一房间，九人会被感染。如果这九人在公共场所活动，数字会呈指数级增长。
在西德克萨斯展开的疫情说明了该国在特朗普政府下面临的危险，因为疫苗接种率下降，错误信息泛滥，公共卫生预算被削减，科学机构受到政治操纵。
在特朗普政府压制CDC通讯的同时，卫生部长小罗伯特·F·肯尼迪助长了疫苗怀疑论，并夸大了维生素预防疾病的能力。随之而来的是痛苦：德克萨斯疫情至少蔓延到了新墨西哥、俄克拉荷马、堪萨斯、科罗拉多和墨西哥的奇瓦瓦州。这些相关的疫情共同导致超过4500人患病，至少16人死亡，并给医院、卫生部门和支付医疗账单的人带来了高昂的成本。
"这绝对令人愤慨，"布朗大学大流行病中心主任詹妮弗·努佐说。"当你与传染病作斗争时，时间就是一切。"
韦尔斯在得知一月底住院的两名未接种疫苗儿童患有麻疹时感到焦虑。医院依法必须向卫生部门和CDC报告麻疹病例，但韦尔斯担心许多儿童没有接受检测。
"我认为这可能非常严重，"她在2月3日给德克萨斯州卫生服务部的电子邮件中写道。韦尔斯在另一封电子邮件中转述了她从镇上谈话中了解到的情况："根据我与之交谈的一位女士的说法，1月24日一所学校有55名儿童缺席。该女士报告说，早在11月就有生病儿童出现麻疹症状。"
在那封和其他电子邮件中，韦尔斯要求州卫生官员让她与CDC专家联系，这些专家可以回答关于检测、如何照顾暴露于麻疹的婴儿等复杂问题。结果却是一场缓慢的电话游戏。
一封电子邮件询问，如果诊所太小无法遵循CDC建议让那些房间空置两小时，诊所是否可以净化刚刚有麻疹患者待过的房间。
"是否可以安排与CDC的咨询？"韦尔斯在2月5日写道。
"问CDC总没有坏处，"德克萨斯卫生部门的医疗官员斯科特·米尔顿说。大约25分钟后，他告诉韦尔斯，CDC的一名信息专家附和了建议两小时的指南。
"我让他将这个问题升级给更合格的人，"米尔顿写道。"当然，我们知道CDC目前"压力很大"。"
地方官员求助于政府外的医生和研究人员的建议，包括德克萨斯非营利组织免疫伙伴关系的那些人员。
"CDC已经沉默了，"该伙伴关系的执行主任特丽·伯克说。"我们预料到会有麻疹疫情，但我们没有料到疫情来袭时联邦政府会崩溃。"
从技术上讲，特朗普政府对联邦通讯的冻结已在2月1日结束。然而，CDC科学家告诉KFF健康新闻，他们在之后几周内无法自由发言。
"关于允许哪些通讯，存在很多困惑和非答案，"一位CDC科学家说。
美国公共卫生协会执行主任乔治斯·本杰明说，这种情况并非麻疹独有。"像大多数公共卫生组织一样，我们在二月份无法联系到我们的项目人员，"他说。信息通过CDC的通讯办公室慢慢流出，但CDC科学家没有举行新闻发布会，并对全国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保持沉默。"CDC被禁言了，"他说。
通过私人谈话，本杰明了解到CDC专家被调去从网站上删除信息以遵守行政命令。而且，在他们看到特朗普政府大规模裁员CDC员工时，他们害怕在没有主任或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绿灯的情况下恢复通讯。
"不是CDC失职，"本杰明说。"而是他们的手被绑在背后。"
为了在现场工作，CDC需要州的邀请。但前CDC副主任安妮·舒查特说，在她与该机构合作的33年中，联邦卫生官员在疫情爆发期间不需要特别许可即可与地方卫生部门自由交谈。"我们总是会提供对话，并询问我们能否做些什么，"她说。
德克萨斯卫生部门的新闻官员拉拉·安东说，该州从未阻止CDC呼叫县官员。为了了解更多关于该州与CDC通信的信息，KFF健康新闻向德克萨斯卫生部门提交了公共记录请求。该部门拒绝发布记录。安东称这些记录"根据德克萨斯健康与安全法典是机密的"。
安东说，该州在二月初几周内发送了疫苗、检测用品和人员以协助西德克萨斯。这在来自南平原公共卫生区的电子邮件中得到证实，该区负责受麻疹打击最严重的盖恩斯县。
"德克萨斯会尝试在求助CDC之前处理需要处理的事情，"该卫生区的执行主任扎克·霍尔布鲁克斯告诉KFF健康新闻。
然而，应对疫苗接种不足社区的疫情需要巨大努力。为了防止数字爆炸式增长，公共卫生工作者理想情况下会通知所有暴露于感染者的人，并要求他们如果尚未接种疫苗立即接种。如果他们拒绝，官员会尝试说服他们避免公共场所三周，以免将麻疹传播给他人。
霍尔布鲁克斯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病例集中在紧密的门诺派社区，那里的人们在寻求医疗护理之前依赖家庭疗法。他说许多人不愿意接受检测，不愿意说出他们的联系人，也不愿意与卫生部门交谈。"如果人们不愿意利用它，我有多少资源都无关紧要，"霍尔布鲁克斯说。
霍尔布鲁克斯说，历史上，门诺派在其他国家面临迫害，使他们警惕与当局互动。对covid限制的强烈反对加深了这种不信任。
门诺派可能寻求避开当局的另一个原因是，有些人非法居住在美国，他们在过去50年中从加拿大、墨西哥和玻利维亚一波波移民到德克萨斯。当地人猜测，盖恩斯县主要城市塞米诺尔的人口远多于美国人口普查的计数。
"我不知道我们可能漏掉了多少病例，因为我不知道社区里有多少人，"霍尔布鲁克斯说。"这里有很多人隐藏在阴影中。"
公共卫生专家说，盖恩斯的情况听起来艰难但熟悉。麻疹往往在疫苗接种不足的社区扎根，因此公共卫生工作者必须克服不信任、错误信息、语言障碍等。
大约450人——包括地方卫生官员、CDC科学家、护士和志愿者——帮助控制了2018年在华盛顿州克拉克县一个东欧移民社区引发的麻疹疫情。
克拉克县公共卫生主任艾伦·梅尔尼克说，他的团队与数百名暴露的未接种疫苗的人交谈。"我们基本上每天给他们打电话，看看他们情况如何，并要求他们不要出现在公共场所，"他说。
梅尔尼克从一开始就与CDC科学家交谈，响应的强度得到了县和州紧急声明的支持。在几个月内，疫情基本得到控制。无人死亡，只有两人住院。
在纽约，该市卫生部门的数百人响应了2018年和2019年集中在正统犹太社区的更大麻疹疫情。工作包括与数十位拉比会面，并向近3万户家庭分发小册子以打击疫苗错误信息。
这项努力耗资超过700万美元，但当时纽约市助理卫生专员简·扎克说，它带来了巨大的节省。根据先前疫情的数据，麻疹住院的平均医疗账单约为18,500美元。然后是转移医院资源的成本、儿童缺课、父母请假照顾生病孩子的成本，以及一些麻疹感染的持久影响，包括耳聋或更糟。
"我认为无法给一个本可预防的儿童死亡标价，"扎克说。
西德克萨斯的地方卫生部门从一开始就人手不足。南平原卫生部门约有18人，负责四个广阔的农村县。拉伯克的部门约有50名员工，那里有患者住院，卫生工作者努力弄清楚谁暴露了。二月中旬，韦尔斯给一位同事发电子邮件："我不知所措。"
2月26日，德克萨斯宣布一名6岁儿童死于麻疹。韦尔斯在第二天首次听到CDC科学家的消息。同一天，CDC发布了一份关于疫情的简短通知。该通知推荐疫苗，但它令公共卫生专家担忧，因为它还推广维生素A作为医疗监督下的治疗。
在电子邮件中，德克萨斯卫生官员私下讨论了CDC的通知可能如何加剧一个问题：医生正在治疗麻疹儿童维生素A中毒水平，表明父母延迟医疗护理并在家服用补充剂。拉伯克一家当地新闻媒体报道了一家大型药店，维生素A补充剂和含有高水平维生素A的鱼肝油"飞出货架"。
过多的维生素A会导致肝损伤、失明和胎儿发育期间的严重异常。
米尔顿担心父母在听信反疫苗团体的错误信息——包括由肯尼迪创立的一个团体——这些团体通过不准确地声称维生素A避免了疾病的最坏结果来削弱接种疫苗的必要性。
"有多少人会选择维生素A而不是疫苗，因为他们看来有两种选择？"米尔顿在一封电子邮件中问道。
CDC的科学家们也私下担忧。"HHS迫使我们将所有与临床医生和卫生官员的通讯中插入维生素A，"一位CDC科学家告诉KFF健康新闻，指的是该机构的通知和警报。"如果孕妇在疫情期间服用过多维生素A，她们的婴儿可能严重残疾。我们还没有看到那些婴儿出生。"
另一位CDC官员说，他们不得不在基于科学证据保护公众与与HHS保持一致之间"走钢丝"。
当CDC科学家保持沉默时，肯尼迪夸大了营养和维生素A的力量，同时进一步加深了对疫苗的不信任。"我们提供维生素A，"肯尼迪在福克斯新闻的一次采访中说。"有许多研究，有些显示87%的有效性，"他声称，"对抗严重疾病和死亡。"
肯尼迪引用的研究是在低收入国家进行的，那里的儿童营养不良。证据表明，维生素A补充剂在美国对抗麻疹很少有用，因为缺乏极为罕见。
肯尼迪偏转了那些称他反疫苗的批评，说德克萨斯任何想要麻疹疫苗的父母都可以得到。他随后发表了危险的不准确声明。"疫苗有不良事件。它每年确实导致死亡，"他说。"它导致麻疹本身引起的所有疾病，脑炎和失明，等等。"没有证据表明麻疹疫苗"每年导致死亡"。大量研究表明，疫苗不会引起脑炎，大多数潜在副作用自行迅速解决，严重不良反应远比麻疹并发症罕见。
在另一次采访中，肯尼迪说，"MMR疫苗含有大量流产胎儿碎片。"麻疹、腮腺炎和风疹（MMR）疫苗不包含一丝胎儿细胞。
HHS发言人安德鲁·尼克松和CDC的发言人没有回应KFF健康新闻的查询。
尽管在全国十年来的首例麻疹死亡后受到关注，西德克萨斯还是不堪重负。在二月底和三月份，医院管理人员和卫生官员交换电子邮件，讨论如何游说资源。
"当地医院已满负荷，"拉伯克大学医学中心健康系统的高级副总裁杰弗里·希尔写道。"州报告说，通常覆盖像麻疹疫情这样的响应的应急资金目前无法从联邦政府获得，"他补充道。
"我写信表达我们对额外人员和资金的紧急需求，"拉伯克的医疗主任罗纳德·库克在一封与其他拉伯克卫生当局起草的电子邮件中对副市长说。"我们的能力捉襟见肘：卫生部门自2月2日起每周工作七天。员工精疲力竭。"
拉伯克市预付资金帮助当地卫生部门雇用临时员工。州没有提供资金，但要求CDC派遣流行病学家。一些人在三月初来到德克萨斯。然后德克萨斯请求联邦资金。
没有资金到达，即使疫情接近500例。当一名未接种疫苗的门诺派儿童在访问塞米诺尔的家人后回家时，疫情蔓延到墨西哥。这将引发墨西哥几十年来最大的疫情，奇瓦瓦州至少有3700例病例和13人死亡。
然后西德克萨斯又一名儿童死于麻疹。
在罕见的开放时刻，CDC科学家大卫·舒格曼在四月底的一次疫苗咨询会议上提到了疫情。"有相当多的资源请求进来，特别是来自德克萨斯，"舒格曼说。"我们正在竭力寻找所需资源和人员以支持德克萨斯和其他辖区。"
州卫生部门发言人安东说，联邦资金于5月21日到达德克萨斯。到那时，危机正在消退。疫情似乎一直燃烧直到塞米诺尔的每个未接种疫苗的人都被感染，二叠纪区域医疗中心的医生理查德·埃比说，他治疗了一些麻疹患者。他说，可能有无数的病例未被发现。"许多人推测他们的孩子得了麻疹，"他说，"并且认为没有必要确认。"
8月18日，卫生官员宣布西德克萨斯疫情结束，但灾难的后果将是持久的。
它在全美和墨西哥引发的疫情仍在蔓延。
努佐说，更多疫情不可避免。越来越多的父母决定不给孩子接种疫苗，担心关于疫苗的毫无根据的谣言。错误信息泛滥，特别是在肯尼迪解雇了建议CDC的疫苗专家并用科学机构边缘的医生和研究人员替换他们之后。例如，他最近任命的一位，罗伯特·马龙，毫无证据地将麻疹儿童的死亡归咎于"医疗管理不当"。
与此同时，在特朗普政府今年早些时候收回超过110亿美元的公共卫生资金后，各州正在缩减应急响应、疾病监测和免疫计划。
在拉伯克最艰难的几个月里，韦尔斯给部门精疲力竭的员工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未来不确定，我知道这对我们许多人来说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时期，"她写道。"每天我们出现并完成工作就是一种韧性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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