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勒冈州西北部捕捞小龙虾数十年的迈克·黑利，早已练就察觉异常的本领。
2023年夏天，黑利发现加拿大跨国公司Stella-Jones运营的谢里登木材处理厂下游河段小龙虾集体消失。在上游，他的捕虾笼一小时就能装满，但随着南亚姆希尔河流经城镇，下游的笼子却空空如也，诱饵原封未动。
"这令我深感忧虑，"黑利于8月22日向俄勒冈州环境质量部投诉时写道，"南亚姆希尔河是否存在某种致病因素？"
黑利始终未获答复。但在他提出质疑的那个夏天，州和联邦监管机构早已心知肚明。
这座承载着谢里登衰败木材工业遗迹的处理厂，因长期使用可能致癌的五氯酚木材防腐剂，早已被列为超级基金污染场地。鲜为人知的是，过去四年间，监管机构一直在调查Stella-Jones造成的新污染——这些有毒物质正侵蚀着超级基金场地和南亚姆希尔河，威胁着近6000居民的饮用水源。
8月25日，Stella-Jones对亚姆希尔地区检察官办公室提起的10项非法水污染轻罪指控认罪。根据认罪协议，该公司最高将支付25万美元罚款以了结数月的污染问题——这是州级层面首次处罚，尽管环境质量部四年前就已标记违规。
调查显示，环境质量部不仅向公众隐瞒了城镇供水系统的潜在污染风险，更纵容Stella-Jones持续排放污水。尽管屡次警告该公司过去四个冬季排入南亚姆希尔的雨水含有过量五氯酚，该机构却始终未通过民事禁令或吊销许可等方式阻止排放。
令人震惊的是，环境质量部至今未对2022年以来的违规行为处以民事处罚。相比之下，另一家污染企业曾在社区压力下被重罚，并接受居民联合调查。
（配图说明）一名女子正在谢里登南亚姆希尔河准备游泳。Stella-Jones木材处理厂虽持有州许可排放处理后的雨水，但屡次违规排放含过量五氯酚的污水。（阿曼达·洛曼/调查西部）
监管机构同样难辞其咎。环保署曾在超级基金清理期间短暂禁用五氯酚，但随后撤销禁令。更早于2022年，环保署就已明知其 containment 措施失效，却要等到数年后才制定新污染清理计划。
七月获取的环保署草案报告显示，五氯酚及其副产物正以危险浓度扩散至处理厂外，侵入附近水域、启智计划幼儿园及道路对面的住宅。虽然调查初步认定Stella-Jones至少应对部分污染负责，但三年来的调查结果仍未公之于众。
黑利寄信两年后，监管机构仍未说明污染对工人、居民及环境的具体风险程度。没有任何机构研究南亚姆希尔河的健康状况——这条河流每年秋天承载数万条濒危硬头鳟、银鲑和太平洋七鳃鳗的繁衍使命。
"他们从未坦诚相待，"得知持续违规和监管拖延后黑利痛心疾首，"我本应有权利决定是否涉足他们的化学污染区，但他们选择隐瞒，这简直罪大恶极！"
环境质量部发言人迪伦·达林否认隐瞒污染信息，声称已向市政府和周边居民通报"可能危及公共健康与环境"的违规行为。该机构同时辩称环保署草案报告未显示"对河流造成不可接受的影响"，承诺在联邦调查结束后跟进黑利的诉求。
西北环境倡导组织执行主任尼娜·贝尔直言："如果环境质量部连这都无法采取行动，人们完全有理由质疑其存在价值。小龙虾绝迹就是最明显的警报！"
通过承担部分违规责任，Stella-Jones同意清理流入南亚姆希尔的污染排水沟，并升级雨水处理系统。该公司首席执行官埃里克·瓦尚在声明中强调："环境合规是核心要务，我们已投入人力、技术和流程确保谢里登设施长期安全运营。"
然而紧迫感正在升级。七月，格兰德隆德部落联盟——其保留地位于污染源上游数英里，割让土地包含谢里登市——强烈要求环保署和环境质量部加速行动阻止污染蔓延。部落官员严正指出："我们要求环保署立即终止运营商长达十年的鲁莽违规模式，这些行为持续将部落人民与资源置于严重且不必要的风险中。"
有毒历史
（配图说明）自1946年起由多家公司运营的谢里登木材处理厂，直至近期仍在使用危险的五氯酚防腐剂防止电线杆、枕木等产品腐烂。（阿曼达·洛曼/调查西部）
2011年，环保署与环境质量部面临监管抉择。刚耗费十年数百万美元清理完1946-2001年间五氯酚污染的环保署，解除了对该化学品的使用禁令。环境质量部随之跟进。监管机构称保留禁令将"在无法产生实质环境效益的情况下惩罚企业、工人和地方经济"。
Stella-Jones的子公司两年后收购该场地，短短数年后五氯酚问题再度爆发。2015-2017年间该公司因非法排放污水被罚16,000美元，但记录显示环境质量部竟同意减免超2,000美元罚款。
2022年2月，环保署宣布全国范围五年内逐步禁用五氯酚，要求木材处理企业在2027年2月前停止使用。正当Stella-Jones尝试改用低毒化学品DCOIT时，污染问题再次浮现：雨水排放重现超标。
（配图说明）2023年8月21日，Stella-Jones报告最大化学泄漏事件。近2,400加仑柴油与DCOIT防腐剂的混合物渗入雨水渠，进入谢里登市污水系统。（环境保护署）
2022年1月出现首例五氯酚污染样本后，违规排放每年冬季间歇性发生。仅2024年前三个月，该公司就在流入南亚姆希尔的排水沟累计14次违规。2022年至2024年冬季期间，Stella-Jones报告了17起泄漏事件，其中最大一宗涉及2,400加仑柴油与DCOIT混合物，引发居民警觉。
州监察人员多次发现该公司瞒报泄漏量、清理不到位，导致污染物渗入沥青覆盖层、污染雨水系统甚至直接进入南亚姆希尔河。尽管环境质量部发出书面警告要求整改，但该公司连基本检测要求都未能履行。
三年拖延 鲜有行动
2024年4月，居民克里斯蒂娜·阿维拉致信环境质量部质疑饮用水安全。她近期在市议会会议上多次听到提及Stella-Jones的泄漏事件。"作为谢里登的房主和寄宿学校学生的家长，我深感忧虑，"她写道，"能否获取泄漏事件的最新信息？"
环境质量部工作人员保证未检测到饮用水受影响，学校也很安全。清理项目经理南希·索卡回应："污染地下水主要被控制在设施范围内，所有雨水在排入河流前都经处理达到可接受水平。"
但索卡未提及的是，一个月前该机构已就84起违规行为启动民事处罚程序——然而十六个月过去，处罚仍在"进行中"。执法办公室临时经理埃琳·塞勒辩解称案件复杂耗时："构建有效的执法案件需要时间。"
三年来环境质量部虽命令Stella-Jones调查并预防污染，却未吊销许可或叫停雨水排放。发言人达林竟称："若吊销许可或要求储存未处理雨水，可能导致更多泄漏。"环保倡导者贝尔直斥该解释"极其敷衍"，强调污染源控制本是监管职责。
尽管未实施民事处罚，该机构向俄勒冈州警察局通报了潜在刑事过失，协助调查最终使Stella-Jones去年十二月面临二十多项轻罪指控。但25万美元罚款（若三年内无违规可减免5万）不足该公司2024年2.3亿美元净利润的0.5%。
8月25日法庭上，公司律师佩尔·拉姆菲尔德称将花费"数百万"完成缓刑协议要求的清理和系统升级。但数字记录显示，该公司在与监管机构通信中多次否认违规，指责州监管机构拖延澄清请求、干涉业务，甚至将污染归咎于环保署超级基金管理失败。
七月获取的环保署调查报告草案指出，至少部分污染可归咎于Stella-Jones。例如反复出现水质违规的路边沟渠污染沉积物与其运营直接相关。草案数据显示，场地内二噁英污染在某些点位超俄勒冈职业接触限值数千倍。
（配图说明）环保署初步调查发现Stella-Jones设施的五氯酚污染已扩散至附近物业。环境质量部称2023年启智计划游乐场检测显示二噁英未超儿童日托机构"适用风险水平"。（阿曼达·洛曼/调查西部）
二噁英污染更蔓延至场外——相邻溪流沉积物样本、附近住宅及启智计划幼儿园土壤样本中，二噁英浓度最高达俄勒冈居民接触限值10倍。达林称2023-2024年对游乐场进行扩展检测后，毒理学家认为二噁英暴露风险有限。
联邦监管机构还在分析新样本，发现历史污染地下水正突破环保署的封锁向东迁移，可能沿途污染土壤。最终报告发布后，清理方案和责任分摊决策可能还需数年。
截至目前，环保署仅依据《清洁水法》就泄漏预防计划失效和工人培训不足对Stella-Jones处以9.8万美元罚款。
悬而未决的疑问
在谢里登以南两小时车程处，监管机构对五氯酚和二噁英的健康环境影响调查更为严格。位于西尤金的J.H. Baxter木材处理厂（已倒闭）因泄漏化学物质、污染土壤地下水，更涉嫌非法蒸发危险废水，去年被列为"时间紧迫"的超级基金清理场地。
当地居民阿尔乔里·阿伯里-巴里博尔特在女儿确诊霍奇金淋巴瘤后成为环保组织倡导者。她与同伴历时多年推动官方调查化学暴露影响。对于谢里登居民尚未意识到污染影响，她毫不意外："除非居民提出尖锐质疑，否则追责难以实现。"
社区参与最终促使卫生部门开展健康评估，发现西尤金居民肺癌和霍奇金淋巴瘤发病率略高于州县平均水平。土壤中的二噁英对周边居民构成不同程度风险。当官员用简笔画图示患癌概率时，阿伯里-巴里博尔特痛心疾首："屏幕上的不是符号，是活生生的人——其中就包括我的孩子！"
环境质量部2020年将J.H. Baxter的违规清单移交环保署调查，次年处以22万美元民事罚款。今年四月联邦法院判处罚金150万美元，公司总裁因向监管机构撒谎被判监禁90天。
（配图说明）谢里登南亚姆希尔河桥壁画。Stella-Jones木材处理厂是这座城镇衰败木材工业的最后遗迹之一。（阿曼达·洛曼/调查西部）
相较之下，Stella-Jones的污染问题鲜少引起谢里登居民注意。市议员伊恩·休斯顿（强调非官方表态）称，知悉泄漏事件的市政领导曾询问公共健康影响，但在领导层更迭中答案石沉大海。
公共饮用水数据显示谢里登供水符合健康安全要求，但市政府不检测二噁英，2022年末后再未检测五氯酚。尽管谢里登主要在夏季从南亚姆希尔河取水（而非Stella-Jones排放雨水的冬季），当地居民仍在河中捕鱼游泳。
部落官员七月敦促环保署评估对鱼类等生物的潜在影响，保护超级基金场地："部落和俄勒冈纳税人都不应承受本可避免的健康环境风险。"但在环保署报告发布前，居民们能做的唯有等待。休斯顿坦言："除了期盼有人采取行动，我们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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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概览：【编者按】在环保意识日益觉醒的今天，一则来自美国西北部的污染事件却让人触目惊心！加拿大跨国企业Stella-Jones旗下木材处理厂持续四年违规排放含强致癌物五氯酚的污水，导致河流生态崩溃，6000人饮用水源受威胁。更令人愤慨的是，监管部门早已掌握情况却隐瞒公众，罚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