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教师Nicole Yao和她的女儿对家乡的炎热天气早已习以为常。但四月份在亚洲雨林野生动物园的一次家庭出游却以眼泪收场——六岁的小女孩在灼热阳光下萎靡不振。
39岁的姚老师说，就连她们常用的降温神器——便携风扇和遮阳伞，在那个特别炎热的日子也几乎不起作用。
“我非常惊讶，因为我女儿是个经常去动物园、飞禽公园和海边的孩子，本以为她耐热能力不错。但那天气温高达33摄氏度，她竟然热得哭喊受不了，”姚老师回忆道。
作为中学教师，姚老师注意到大多数教室没有空调，学生和老师都依赖手持小风扇等个人解决方案来应对高温。
“问题在于有些学生，特别是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根本买不起便携风扇。当我推荐爽身粉湿巾或降温湿巾时，也有学生表示负担不起这些额外开销。”
就在新加坡人寻找最有效的降温方式时，全球气温连破纪录的背景之下，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浮现：个人的努力真能改变我们的降温方式吗？
虽然酷热白天和温暖夜晚在新加坡并不新鲜，但这种现象正在逐渐加剧，反映出全球变暖的大趋势——从韩国破纪录高温到西班牙、法国和美国的野火频发。
世界卫生组织和世界气象组织8月22日发布的联合报告警告称，热应激已经危及全球数十亿劳动者的健康和生计。
世界气象组织服务部门高级主任Johan Stander表示：“我们必须直面极端高温的未来。对许多人来说，这就是适者生存的现实。”
对新加坡而言，2024年追平2019和2016年，成为有记录以来最热年份。2024年所有月份的温度都达到或超过长期平均值。
早在气温攀升之前，国家环境局就在2023年7月推出了热应力咨询服务，帮助人们评估户外活动时的热应激风险。
新加坡国立大学杨潞龄医学院热韧性与表现中心主任Jason Lee副教授指出，新加坡第三次国家气候变化研究预测，到2100年，日均气温可能上升高达5摄氏度。2024年，新加坡年平均气温为28.4摄氏度。
他补充说，到本世纪末，温暖夜晚可能从目前每年76天增加到每晚都是。
虽然躲进空调房或多开风扇很容易暂时降温，但这些快速解决方案会推高能耗和温室气体排放，最终加剧人们试图逃避的问题。
专家表示，挑战不在于躲避高温，而在于适应高温。这需要基础设施和个人日常选择的双重改变。
在新加坡，科学家、城市规划师和普通居民正在探索新的应对方式，包括重新思考建筑设计，试验能够缓解热应激影响的新技术。
从真菌竹屑制成的地砖，到为运动员和户外工作者设计的降温背心，随着新加坡为更热的世界做准备，CNA今日频道深入探访了一些创新方案及其实施障碍。
与自然共设计专家表示，由于调高空调等降温方式不可持续，真正的长期解决方案在于我们如何设计和建造城市。
一些最具前景的解决方案正在实验室进行测试，并体现在开发商塑造新加坡商场、办公室和公共空间的方式中。
例如，南洋理工大学科学家与本地生态仿生设计公司bioSEA正在合作开发一种建筑降温方案：拥有大象皮肤纹理的“真菌地砖”。
这种由南洋理工大学副教授Hortense Le Ferrand、bioSEA的Anuj Jain博士及南大研究人员Teoh Jia Heng博士和Eugene Soh研发的地砖，以菌丝体（真菌根网）为原料。使用牡蛎和灵芝蘑菇的菌株，与从家具店收集的竹屑、燕麦和水混合培养，然后压入仿大象皮肤的六边形模具。
Soh先生解释说：“大象通过皮肤上的沟壑和皱纹形成空气通道，增加表面积，帮助释放体内热量。你还会看到大象往身上喷水，让水珠停留在这些沟纹中，通过蒸发降温。”
研究人员Teoh博士表示，“真菌地砖”具有循环生命周期，可生物降解或重复使用培育新复合材料。这使地砖成为聚苯乙烯隔热材料的潜在可持续替代品，后者是当前建筑常用材料，废弃后通常被焚烧或填埋。
其他企业已在运用尖端技术让新加坡建筑环境更绿色。
工业总体规划开发商JTC表示，其园区建筑规划注重自然降温，降低空调依赖，减少能源成本和整体碳足迹。
以榜鹅数码区为例，JTC使用先进计算模拟模拟风流和太阳辐射，通过调整建筑朝向最大化自然通风，最小化太阳得热。
发言人表示，该区建筑主要采用南北朝向，许多建筑地面层挑高，形成自然通风的遮阴公共空间。
计划2026年全面竣工的榜鹅数码区还配备传感器驱动通风系统，在公共区域使用大流量低速风扇，由天气传感器自动激活，按需运行。
在同样由JTC规划设计的裕廊创新区CleanTech Three九栋工业园，设有25个梯田花园和11个公共屋顶花园。
同时，Surbana Jurong集团可持续发展与韧性总监Praveen Hassan Chandrashekar表示，这家城市咨询公司在设计新园区时，致力于通过立面、屋顶和窗饰最小化太阳直射。
成果就是SJ园区倒阶梯金字塔造型，在最大化日光利用的同时实现自遮阴。超过60%的建筑表面朝向南北，减少东西向日晒，中庭屋顶使用三层乙烯-四氟乙烯共聚物（ETFE），这种氟基塑料材料可过滤紫外线，减少太阳辐射。
除“被动”设计外，SJ园区还在热韧性工作中采用“主动”技术，如新加坡最大的地板下送风系统之一。
Praveen先生表示，该送风系统仅向使用区域输送低速空气，维持26摄氏度左右温度，让热空气上升至中庭上空未使用区域。
对于凯德开发董事总经理Chew Peet Mun而言，热韧性应视为城市发展的“基准原则”而非“设计附加项”。
该公司开发项目的标志性特色是天际露台和垂直绿化，如欧南园住宅项目One Pearl Bank的螺旋式分配花园。
其莱佛士坊摩天大楼CapitaSpring拥有35米高绿色绿洲和屋顶天空花园，55%的办公楼周边采用双层立面和绿化。
Chew先生表示，这种双层立面结合高性能玻璃和绿化，在允许充足日光进入的同时减少降温能耗。
凯德开发最新项目Geneo at Science Park 1，设有3000平方米全候广场连接肯特岗地铁站。广场采用木材这一低碳材料，结合遮阳策略、绿化和自然通风地面层，让游客全天保持舒适凉爽。
重塑潮湿城市的局限尽管全新基础设施前景广阔，这些创新并非没有代价，如更高成本。监管障碍和新加坡潮湿气候带来的挑战更是雪上加霜。
2024年，新加坡在Savills热韧性指数30个城市中排名第19，赫尔辛基和哥本哈根分列第一第二。这两个北欧城市受益于极端温度罕见及先进的环境与治理政策。
建筑环境咨询公司奥雅纳东南亚规划业务主管Tony Chan表示，新加坡企业日益认识到城市升温的风险和影响。
但他补充说，新加坡在设计热韧性时面临若干结构挑战。密集的城市形态造成城市热岛效应，即建筑密集区域比郊区更热的现象。
什么是城市热岛效应？如何缓解？
Chan先生表示，新加坡高城市密度限制了整合风廊、被动降温区和更多绿地公园的能力，特别是在乌节路和丹戎巴葛等高密度区域。
他补充说，结构限制和遗产要求也给旧建筑改造带来挑战，如加装外部遮阳、绿色立面或通风增强装置。
新加坡的气候也限制了一些解决方案的有效性。
例如，南大Le Ferrand副教授指出，热带气候限制了她和团队在实验室研发的菌丝体瓷砖的耐久性。
“我们的材料完全可生物降解。我们进行过测试，比如将瓷砖放在室外雨中墙面。新加坡如此湿热——瓷砖能维持几个月，但之后就会开始降解变质。”
此外，团队预计推广这些菌丝体瓷砖替代当前常用隔热材料会遇到阻力，因为后者拥有成熟的供应链。
“我们想要取代的所有聚苯乙烯制品都非常非常便宜，这是个大劣势，因为我们不能说我们的材料同样便宜，”Le Ferrand副教授说。
她补充说，在欧洲，塑料制品被课以重税，促使企业转向更可持续的替代品。
每块菌丝体瓷砖需要三到四周培育，目前生产成本约9.25新元，不过大规模生产可能进一步降低成本。
相比之下，市面上类似的聚苯乙烯瓷砖零售价约5新元。
奥雅纳的Chan先生认同道，如果开发商不能直接从长期节能中获益（这些效益更多惠及租户或未来业主），他们可能不会优先考虑热韧性特性。
“许多企业仍将高温视为‘舒适度’问题而非商业风险，因此没有纳入风险登记或资本支出规划。”
尽管如此，研发菌丝体瓷砖的南大科学家并未气馁，计划探索各种方案，如开发可持续防雨涂层，延长瓷砖在户外的使用寿命。
团队与本地初创公司Mykílio合作扩大菌丝体瓷砖尺寸，成功制作21块30厘米大瓷砖，目前安装在遮蔽墙面上测试。团队正在观察这些瓷砖的热性能，了解公众对这种新材料的观感。
“最初阶段的设计和制作非常令人兴奋。我认为很有前景和潜力，希望我们能找到正确路径，帮助建设更具热韧性的新加坡，”Soh先生说。
凯德开发的Chew先生承认，每项创新都有权衡。
“垂直绿化、高性能立面和全层天空露台可能需要更高前期投资和精心维护规划，以确保运营成本保持在合理水平。”
还存在监管障碍。例如，凯德开发在新加坡科学园建造LyndenWoods公寓综合体时，因设计包含天空露台，必须咨询市区重建局，导致工期延长。
但一旦建成，这些特色已显现成效：最近翻新的克拉码头CQ @ Clarke Quay，绿色元素帮助建筑实现每年节电103万千瓦时——相当于约240间四房组屋的年用电量。
SJ集团的Praveen先生表示，被动设计策略（如高性能玻璃、大面积绿化和遮阳装置）确实比传统方法需要更高资本支出，但他认为长期效益超过初始成本。
他补充说：“租户和员工对绿化和亲生物特性反应积极，注意到户外空间舒适度和可用性提升。访客经常称赞热带花园和其他公共社交区域既舒适又节能。”
新加坡人的降温之道虽然基础设施改变将塑造新加坡的长期热韧性，但许多大规模创新可能仍需数年才能主流化，或仅限于特定区域。
与此同时，对许多新加坡人来说，应对高温取决于日常选择和消费级解决方案。
新加坡体温调节和热损伤研究先驱Fabian Lim博士表示，个人行为“构成热韧性的基础”，并通过合适基础设施和技术的可用性进一步增强。
这位南大李光前医学院高级讲师建议采取行为策略应对炎热天气，包括调整生活方式，在热浪期间增加室内活动。
然而他指出，当气温接近或高于皮肤温度（约36摄氏度）时，单独使用电风扇等解决方案可能无法有效降温。
对教师姚女士而言，丈夫送过的最好礼物之一是一个价值近300新元的颈挂风扇。
“这真的是救命神器。它能吹出凉风，大幅降低体温，但太贵了。价格标签让人对挥霍购买犹豫不决。”
其他人则选择改造家居。36岁的高级业务分析师Ye Xin表示，花费750新元在家安装窗户太阳能薄膜是“改变游戏规则”的举措。
“这是一次性支出，只要住在这房子里就长期有效，”叶女士说。她补充说，太阳能薄膜成功阻挡紫外线，减少热量和眩光，现在回家总能享受舒适凉爽的空间。
叶女士如今出门必带手持小风扇，也越来越喜欢打包食物，在空调办公室用午餐。
对一家新加坡公司而言，原本为医疗急救开发的更先进个人降温方案正转向日常使用。
Global Healthcare SG开发了用于院前中暑治疗的降温产品，目前被新加坡武装部队和本地医院使用。
其董事总经理Cheng Keng Liang表示，该系统使用专利冷却介质HypoCarbon——一种碳基相变材料，导热性能比冰高15倍。
公司于2025年4月推出ArcticCore Vest Hydro——一款轻便背心，零售价472新元，面向面临长时间高温的户外工作者、运动员或日常使用。
背心工作原理是将冷冻HypoCarbon垫（可提前一晚在标准冷冻柜制备）插入指定口袋，最多可提供三小时降温。
自推出以来，订单来自世界各地，但本地消费者接受度较慢。Cheng先生将此归因于文化上依赖空调作为管理热不适的默认方式，以及一些公司更信任美国品牌的倾向。
“尽管气候变化预计加剧热相关健康风险，降温解决方案市场仍处于增长阶段。我们的目标是弥合医疗级创新与日常可用性之间的差距，帮助弱势和高风险人群更安全地适应气温上升。”
对户外作业企业而言，更热的天气已是紧迫问题。
Sharp Win Packaging董事总经理Jonathan Chang表示，气温上升影响了在半户外环境处理木托盘和板条箱的员工。
他的公司已安装更多风扇并改进生产区通风系统，符合人力部关于热应激的工作场所安全指南。Chang先生还保持白天间歇休息，并正在探索为员工提供更轻便、透气的个人防护设备，更好适应热带气候。
“保护员工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我们将气候变化视为真正的运营挑战，需要持续适应以维持工人安全和生产力。”
他补充说，政府在补贴降温技术和推广最佳实践方面的支持将发挥重要作用。
国大Lee副教授赞同道，政府已经奠定了一些应对高温风险的基础，包括热应力咨询、工作场所安全法规、跨部门协调工作组和热浪响应计划。
但他表示，还可以做更多工作满足各行业的高度情境化需求，例如根据行业需求和响应能力定制热咨询。
政府如何说高温针对CNA今日频道的询问，永续发展与环境部（MSE）表示，热韧性是新加坡国家适应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在“日益增加且不确定的气候风险”中持续繁荣发展。
“到本世纪末，极热白天和温暖夜晚将成为新常态。总体而言，气温上升不仅导致热舒适度下降，还增加热相关疾病风险，如热应激和热衰竭。此外，热应激还带来经济和社会成本，可能中断户外活动，”MSE表示。
由于降温干预可能因时间、日期和相关人员而异，MSE发言人表示个人最佳自我保护方式包括：
根据当前热应力水平（可通过MyENV应用查询）调整行为减少休闲户外活动，多在室内或阴凉处休息饮水保持水分，监测热相关疾病早期迹象和症状采取降温策略如海绵擦浴、将手臂或脚浸入冷水，使用电风扇保持室内或有盖空间凉爽穿着合适服装如宽松、浅色、轻薄衣物，使用伞或帽子“行为和生活方式改变 complement 我们正在实施的各种基础设施干预，”MSE发言人说，并指出热应力咨询得到部门特定指南支持，如人力部2024年9月推出的增强措施。
发言人补充说，该部正在“深化理解”气温上升背后的科学及其对新加坡和居民的影响，例如通过Cooling Singapore 2.0等项目——这是一个由新加坡-ETH中心牵头、国家研究基金会资助的多机构项目。
MSE表示，正在研究的领域之一评估更温暖潮湿夜晚对睡眠质量的影响，以开发新型降温解决方案，如可调节风扇风速和空调温度的智能系统。
这些与基础设施干预相结合，如加强绿化、建筑应用冷漆、利用城市规划和建筑设计改善气流和通风。
“我们已在扩大部署这些降温策略，同时研究其缓解热量的潜力，”MSE表示。
适应而非逃避专家表示，无论喜欢与否，更热的新加坡是居民必须面对的现实。真正的韧性需要适应高温，既重新设计生活空间，也训练自己应对未来更热的天气。
世界各地，日常生活已因应气温上升而调整。例如，柬埔寨缩短上学日，西班牙出台政策在极端高温警告期间禁止某些户外工作。
但此类措施虽在某些情况下必要，也有其代价。
“柬埔寨和西班牙等国家采取缩短上学日和禁止午间户外工作的政策，对生产力影响重大，更多是基础设施缺乏而非选择驱动，”南大Lim博士说。
他补充说，相比之下，新加坡因投资热友好基础设施（如社区空间内有盖人行道）而处于“更有利位置”。
尽管如此，Lim博士表示可以采取更多措施保护户外工人，在安全与生产力间取得平衡。
这些措施包括让新员工或返岗员工逐渐适应高温，高峰时段分配较轻任务而非完全停止工作，提供遮阴区域或降温站让工人每隔几小时恢复。
他说，甚至提供午间淋浴设施或防水布遮阴等措施也有帮助。
在个人层面，建立生理韧性同样重要。热适应——逐渐暴露于安全水平的热应力——可以训练身体更有效应对。
Lim博士说，这可能涉及在较暖时段进行20到30分钟轻度至中度户外活动，在10到14天内逐渐增加活动时间。
Lee副教授赞同道，长期韧性最好通过逐步安全适应温暖环境而非完全避免户外活动来促进。
“ solely 依赖回避，如待在室内和 constant 空调，会导致身体机能退化，耐热性降低，未来更易受热应激影响，增加其他健康问题风险。我们必须学会利用热量为我们优势。”
但专家补充说，虽然个人可以建立自身韧性，适应也必须融入城市肌理——从孤立解决方案转向系统性改变城市规划方式以应对更热世界。
国际知名景观设计师、2025年总统设计奖副主席评委Kotchchakorn Varaakhom女士表示，用技术、隔热或空调冷却单个建筑，可能无意中通过向周围辐射热量加剧户外高温。
她说，这提高整体能耗及社会和环境公平 concerns，特别是对户外工作、首当其冲承受气温上升的弱势群体。
“我们必须考虑整个城市生态系统，而非仅惠及少数人的孤立结构、技术或材料。”
在泰国，她的公司Landprocess重新设计该国最大政府综合体，将7.5公顷混凝土转化为绿地和降温廊道。
一个 former 装饰池塘被重新构想为与建筑水系统集成的降温景观，降低当地温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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